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纳兰性德是清初三大词人之一,但以其凄婉的词风和真挚的情感在一般读者层面更受关注。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对纳兰性德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评论:“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,以自然之舌言情,此由初入中原,未染汉人风气,故能真切如此。”考虑到纳兰性德的家庭、所受教育、平时交游以及生平履历,王国维的话在微观上还有进一步讨论的空间,但从宏观上看,的确精炼深刻、见解过人。这话涉及满汉文化融合的问题,为我们解读纳兰性德词作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。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,纳兰性德作为北方民族的贵族青年,喜欢用词这种带有南方色彩的艺术形式进行创作,而且其词哀婉幽怨,令人不能卒读,这其实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初南北文化融合的问题。顾贞观为《纳兰词》作序,以为“红豆相思,岂必生南国哉”,已经涉及了纳兰性德词与南北文化的关系。可惜这一问题没有引起进一步的关注。从南北文化交融的视角解读纳兰性德的词,有三方面的问题值得关注与思考。
其一,纳兰性德在词中描绘了江南的自然景色与人文景观,表现了对江南文化的理解与赞赏。纳兰性德主要生活在北方,有不少描写北方景色的优秀词作,其中一些描写边塞的词作更是脍炙人口。但通读纳兰性德的词,发现他描写江南的作品也不少。这些词作往往色彩清丽,笔调轻快,反映了江南生活的方方面面。词中既有“五月江南麦已稀,黄梅时节雨霏微,闲看燕子教雏飞”的田园风光,也有“十里湖光载酒游,青簾低映白苹洲,西风听彻采菱讴”的文人宴游活动。在他笔下,江南的市镇是“烟白酒旗青,水村鱼市晴”,江南的女子是“妆罢只思眠,江南四月天”,均表现出江南优美、悠闲而富足的特点。至于收入《通志堂集》的十二首《梦江南》,更是集中描写了江南地区的人文历史与自然景观。词中虽也抒发思古之幽情,但更多的是对江南景色的描写,透出作者对江南的赞赏。纳兰性德之所以将江南描写得如此美好,除了他扈驾南巡,看到的江南与实际生活有一定差距外,也与他内心对江南生活的想象与向往有关。韩菼说他“身在高门广厦,常有山泽鱼鸟之思”,江南则为他的“山泽鱼鸟之思”提供了具体的生活场景。他在给好友顾贞观的信中说:“倘异日者,脱屣宦途,拂衣委巷,渔庄蟹舍,足我生涯。药臼茶铛,销兹岁月。皋桥作客,石屋称农。恒抱影于林泉,遂忘情于轩冕。是吾愿也,然而不敢必也。”尽管信中展示的只是一种设想,但其中江南的生活场景令人印象深刻。纳兰性德没有将北方的田猎生活作为自己“脱屣宦途”后的第一选择,而是对南方“渔庄蟹舍”“药臼茶铛”的生活充满向往,这一方面与江南“稻蟹莼鲈,颇堪悦口;渚茶野酿,实足消忧”的物质生活有关,另一方面也与他在信中所说“平生师友,尽在兹邦”的人事有关。从中也可见出江南文化对他影响。当然,正如纳兰性德在信中所言,江南生活“是吾愿也,然而不敢必也”。作为满洲贵族青年,他事实上无法真正脱屣宦途。在纳兰性德的内心深处,还是想有所作为,江南生活图景只是他长期在宫禁之地“服劳惟谨”,感觉疲惫时的一种调节而已,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放松。他写诗给严绳孙,自叹“我今落拓何所止,一事无成已如此”,要“吾欲从兹事耕稼”,其实也是说说而已。从本质上来说,纳兰性德内心是属于北方的,他并没有将江南真正作为自己的精神归属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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